这一次，我被分到高额的赌桌，赌客们出手更阔，顾客一直押闲押对，牌桌就一直开闲开对。对子是一赔十一倍，有位顾客一押对就是两三百，他并不是每一手都押，但每次他押几手就会开。有时候庄闲对子同时开，两边三百他同时中六千六。牌路也离奇，一靴牌大约八十手，竟然开了三分之二的闲家，二十手的对子。高额赌桌这里赌客比较斯文，博弈在静静地进行，赌场仍旧在走背字，赌客依旧在大把赢钱。
终于到了休息的时间，我一边舒展着酸痛的腰背，一边向员工出口的方向走去。
小姐，可以认识一下吗？
轮盘的赌桌旁边，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陌生人，粉红色的衬衫熨烫挺括，布料和做工都很精致，一看就是高档货。
这个年龄段的男性客人比较会看牌路，他们押的筹码往往比较大，赢钱的总概率也超过其他群体。
先生，您有什么事吗？
我们可以合作，大家一起发财。
怎样合作？
他递出了一张写着电话的小纸条：这里不方便讲话，你可以打给我。
我没有接过纸条：先生，如果是跟赌场有关，我没办法合作。
我们每一手至少七万五，获利可以分你一半。你收着号码，我们在电话里详谈。
原来是个老千，赫赫。
我说：我不需要做这样的事情，我现在的状况不错。如果为了多些钱，去做那样的事情，对我来说是不值得的啦。
虽然是个老千，我也并没有义正言辞的讲我不会做违法的事情。
你可以介绍其他的人给我认识吗？
Sorry，我自己都不做，我更不能介绍其他的人。
休息过后，我在回到赌桌的路上，看到那个座位空空的，神秘的陌生人已经离开了这里，我不晓得他是否找到了其他人。赌场连续有几次荷官出事，都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面对巨额的诱惑，如果抵抗力不强，很容易中弹落马。
前几天一个24岁的男荷官出事了，他跟DI（荷官指导，实际工作中相当与管工)以及顾客串通，在幸运轮（Money Wheel）的游戏中做手脚，结果被赌场发现了。幸运轮在赌场中属于比较冷门的游戏，是一个直径超过一米竖直放置的大转轮，幸运物是鞭炮，筷子，纸扇，灯笼，花瓶，金元寶和中国结，赔率分别是一赔一，一赔三，一赔五，一赔十，一赔二十和一赔四十五。荷官用力转三下轮盘，指针停在哪个位置，相应的赌注就会得到按赔率赔出的筹码。据说串谋的ID在转盘快要停止的时候故意靠过去，让转盘停在45倍的位置，让合伙的顾客赢到一万八千。
这样的事情除非你根本不碰，如果碰了早晚会被发现。赌客得下四百块才能赢得一万八。而开出四十五倍是小概率的，有人下这么大的赌注又赢了，当然会引起赌场的注意。赌场最多的是摄像头，每个人的头上都有好几个。如果他们单单是串谋还罢了，打开荷官的储物柜，里面竟然有十九粒五百元的筹码，价值九千五百块。
公司方立刻通知警方，当时就戴上了手铐，被警察带走了。据说可能要坐十年的牢。
赌场开业之初，有一个二十一岁的女孩在二楼的贵宾室偷走了两万五的一粒筹码，也是被发现，当时也是说叫了警察，后来就不知下文。近期海洋赌场一个年轻的女孩在大厅里偷窃五千元的筹码，被发现后辞退了。虽然海洋赌场在支付荷官薪水的时候很吝啬，但对待这两个年轻人，还算是手下留情。据今天媒体报道，另一间赌场的一位荷官，偷窃了两百块钱的筹码被送交法办，据称可能被判七年。
幸运轮事件中偷窃的荷官，性质可能比另外两起更严重，因为不但涉及多人串谋，还在储物柜中查出赃物，也就是说，他必须得多次犯案才能偷出那么多筹码。他这一生都要用来偿还这个昂贵的错误，24岁的青春岁月啊，可以说他一生都毁了。
出事三个都是年轻人，有一次跟一位来自中国的女同事谈起，她说，我们这个年龄的人，缺的不是十万八万，除非有一百万才能改变我们现在的生活。可是如果为了一百万而冒可能坐牢的危险，就太不值得了。我深以为然，如同赌博一样，赢几次没什么，问题在于何时能住手。当你赢了之后肯定还会继续，早晚会输回去，并且输到无本可翻的时候，才能结束。偷窃筹码可能得手，但得手之后只会越来越大胆，人的贪欲是无限的，直到被发现的那一天。
听到这样的事情我心有戚戚焉，如果他们没有从事这个行业，没有面对这么巨大的诱惑，只是去做一个普通的职业，也许这一生会顺顺利利。他们还那么年轻，如果他们的父母当初多叮嘱几句，事情也许会有所不同。可是谁又能说得准呢，我只知道我二十几岁的时候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我最早的工作是出纳，面对巨额现金的时候只是感觉不卫生，每次接触现金之后都会仔细地洗手，没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作者：洪枚，南洋视界专栏作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