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黄思绵能够第一个撞线,这位出生于汕头的新加坡人就将开启一段新的奥运历史。
9月10日,罗格结束12年任期,国际奥委会将投票选出新的主席。作为现任国际奥委会第一副主席,64岁的新加坡人黄思绵是主席候选人之一,与他展开角逐的,还有德国的巴赫、波多黎各的卡里翁、瑞士的奥斯瓦尔德、中华台北的吴经国,以及乌克兰前撑杆跳高名将布勃卡。
“为了赢得选举,我与每个国际奥委会委员面对面交谈,飞行距离几乎绕地球四圈。”黄思绵笑着说。国际奥委会全体大会即将召开,罗格提前奔赴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准备,黄思绵作为代表应邀出席了中国全运会开幕式。昨天一早,他就匆匆飞往阿根廷。在沈阳,他接受了记者的专访,“假如我能当选,一定会下放权力,发挥出每个委员在各个国家各自领域的影响力,组建一个精英团队。”
成功商人、世界公民
黄思绵祖籍广东,1949年4月,他出生于汕头市澄海县,不久就跟随父母移民到了新加坡。在澄海,仍有黄思绵的众多亲戚,由于时间有限,近几年他没有太多机会回来省亲,只是去年利用深圳举办中国杯帆船赛之便,回到老家看了一下。
黄思绵和颜悦色,尽管交谈中经常会有短暂停顿,但汉语已算流利,他也将乡土情结传递给了三个子女,鼓励他们多来中国看一看,几年前,大女儿就曾来到青岛参加帆船比赛。
>在新加坡,黄思绵相当活跃,他喜欢帆船、滑雪、游泳、网球、高尔夫,尚在新加坡大学念书时,就组建了帆船队并担任队长,后来还代表新加坡参加东南亚半岛运动会比赛,为国家获得了第一枚帆船奖牌。毕业后开始从商,1996年至2001年担任总安居合作社创始主席,2005年至今,担任总平价合作社(NTUC FairPrice)董事长,这家新加坡最大的超市,目前已拥有9000名员工。在成为一个成功商人的同时,黄思绵还积极参与社会活动,1991年至2002年担任新加坡体育理事会主席,2000年至2012年任新加坡驻匈牙利大使,2001年至今任新加坡驻挪威大使。1988年,黄思绵出任国际奥委会委员,2005年成为国际奥委会执行委员会委员,自2009年起担任国际奥委会副主席,还曾担任国际帆船总会副会长。2010年,他是在新加坡举行的首届青年奥运会的组委会主席。
“新加坡是一个很小的国家,我成了世界公民,这给了我一个特别的背景和经历。”黄思绵认为,在世界各地奔走,自己形成了一种开放的思维,“在不同的领域都做出一点点参与,得到了很多宝贵的经验。我信奉一种哲学:取之社会、用之社会,有一份力量就应该作出一份贡献。”
选举已到冲刺时刻
今年5月,黄思绵选择在巴黎索伯大学宣布自己将竞选国际奥委会主席的消息,他自己的解读是:“中国有句老话‘饮水思源’,我们应该认识我们的历史、我们的起点,这是现代奥林匹克运动的诞生地,有很重要的意义,我就觉得我应该在这里宣布我的竞选决定。”
再过两天,国际奥委会第125次全会就将召开,两天的执委会会议过后,9月7日,2020年奥运会举办城市就将揭晓;9月8日,当届奥运比赛项目进行投票;9月10日,新的国际奥委会主席也将产生。“如果选举是一场比赛,现在已经进入到了冲刺时刻。”黄思绵说。目前呼声较高的,是同为国际奥委会副主席的巴赫与黄思绵,假如后者能够胜出,他将是首任来自亚洲的国际奥委会主席,奥林匹克也将走进新的时代。
对话黄思绵
亚洲人当主席能带来不同观点和方向
竞选
今年已绕地球飞了四圈
记者:从普通委员到第一副主席,你在国际奥委会工作长达25年,有什么心得体会?
黄思绵:我觉得现在的国际奥委会实现了真正的全球化,在逐步的平衡和调整之后,兼顾到了全球的每一个洲。近些年世界发生了很大变化,亚洲的影响力越来越大,经济、文化甚至体育方面的成就,亚洲人都慢慢建立起了影响力。另外我感觉到,除了办好比赛,在奥运会举办期间展现影响力之外,我们的奥运会必须回到原来顾拜旦创办现代奥运会的宗旨,就是怎么通过体育运动来教育年轻人,使他们成为真正的国家栋梁,建立更美好更合理的社会。我们现在有了很好的资源,从萨马兰奇到罗格,他们建立了一个很好的基础,财务运行和整个组织方面,都有一整套的体系。我们有资源去推广奥林匹克精神,就要让这种精神成为每个人生活的一部分,我知道这是一个很艰巨的任务。
记者:你为什么要提出竞选国际奥委会主席?
黄思绵:为了使整个奥林匹克和国际奥委会的发展全球化,兼具每个大洲的观点和价值观。为了满足世界不同的需求,我觉得我们需要一个新的领导,他有一个比较开阔的眼光,拥有世界性公民的态度和精神。过去的主席都是美洲人和欧洲人,我觉得亚洲人能给国际奥委会带来一个不同的观点和方向。
记者:你的竞选方针有哪些?
黄思绵:我有十点核心方针:将权力授予国际奥委会委员;联合奥林匹克运动有关各方面团结协作;将青年置于奥林匹克运动的核心;践行我们对运动员的承诺;捍卫体育运动的道德诚信;确保高水平的主办城市、成功的奥运赛事;与奥林匹克全球伙伴增强联系;肯定人类遗产和奥运会的普遍社会影响;加强国际奥委会委员与国际奥委会行政部门的紧密协作;妥善管理我们的财政资源。
记者:为了竞选成功,你需要做哪些工作?
黄思绵:我们有104个委员参加全会,每一个委员都有一张独立的选票,最终当选者必须获得半数以上委员的支持,所以,我们必须做好每一个人的工作,让他们知道我的竞选方针是什么。
记者:你要游说每一个委员?
黄思绵:今年我绕地球飞了四圈,飞得多,吃得多,有些发胖(大笑)。我有三个助手,在世界不同的地方帮我处理一些事情。另外我还有自己的志愿者,五大洲都有,我觉得能够得到不同地区的支持,这很重要。
记者:在竞选的过程中,遇到了哪些困难?
黄思绵:主要是在时间方面,要投入大量的时间。不过反过来说,我在这个过程中学到了很多东西。我对委员们加深了了解,以及明白了各个地方特殊的挑战,体会到奥林匹克和国际奥委会真正的影响力,如果我们能更好地发挥这些影响力的话,能为全人类作出更多的贡献。你可以看到,亚青会、青奥会这些国际奥委会建立的平台,能够对年轻人带来一些正面影响,让他们更多地参与体育运动。
前景
多年外交和体育经验占优
记者:这次一同竞选国际奥委会主席的还有巴赫、布勃卡,以及中华台北的吴经国等5个竞争对手,你认为自己的优势在哪里?
黄思绵:他们都是很优秀的候选人,我们一起工作了很长时间,对我来讲,我是亚洲人,同时也是一个世界公民,新加坡是一个非常全球化的国家,我在外交方面和体育方面有了这么多年的经验,在看待大的局面上可能有一定的能力。另外我觉得,国际奥委会有着很大的影响力,我们面临着重大的任务,必须利用好手上每一个部分的资源,比如说,明确委员们的权力和责任,另外要和各单项协会、不同的国家和地区、商业伙伴加强合作。在跟不同的组织和人的合作方面,是我比较擅长的地方。
记者:罗格先生曾公开表示看好德国的巴赫,巴赫担任副主席一职超过十年,这是否给你的参选工作带来压力?
黄思绵:我不会在意这些,罗格主席很明确地表示,他不会支持任何一个候选人,他会保持中立,他有投票权,但会遵照萨马兰奇先生的惯例——主席不投票。
记者:过去八任国际奥委会主席中,有7个是欧洲人,1个美国人,亚洲在经济和体育方面的劣势地位,是否会影响到你的竞争力?
黄思绵:亚洲正在崛起,比如说奥运成绩方面,已经有好几个亚洲国家排名前二十名。亚洲体育界的领导也纷纷浮出水面,我们现在重要的任务是培养亚洲下一届的领导人,加强我们在不同的项目和领域的领导力量。亚洲人就是谦虚一点,通常不太发言,有些东西我们还会特意去避开。这些方面我们在国际组织上必须克服,你要有影响力,必须积极地表达和参与。
设想
奥运会去掉一些过时项目
记者:假如你当选为国际奥委会主席,你会如何来发展全球体育事业?
黄思绵:我们常常提到,年轻人是我们的未来,我觉得只是喊喊口号、不去积极地把他们带到奥运大家庭的话,未来只是一个空谈。全球现在有35亿25岁以下的年轻人,这个工作很重要,我们必须跟所有的国家和地区保持一个特别的关系,鼓励和支持他们,出台一个很好的政策,搞好体育建设。在发展中国家,体育设施是一个问题,国际奥委会建设的第一个青少年体育发展中心在赞比亚,现在十分成功,每天都有几千名年轻人在里面参加体育运动。如果未来我选上国际奥委会主席的话,我会集中在发展中国家大力扩建体育发展中心,每年十个,任期八年,就是八十个。
另外,就是我们要办好每一届的青年奥运会,在申办的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我们必须在与承办国家互相尊重的基础上,找到一个更好更有效的办法。另外还有奥运会的发展,要考虑到可持续性的发展,很多人说奥运会开销太大了,而且现在全球经济处于衰退和不稳定状态,是不是我们必须要进行调整?我觉得有必要作进一步的研究。
记者:罗格先生提出了奥运瘦身计划,你是否也有一个成熟的节约开支的方案?
黄思绵:在这方面我跟很多委员谈过,他们每个人也都有自己的想法,我要把他们的意见集中起来。如果我选上的话,我会跟每个人挨个见面谈上半天。此外,我还会在奥林匹亚召开一个特别大会,讨论此类的重要问题,奥运开支问题应该放到全会上进行讨论。我们要在奥运项目上达到一个平衡。好几个委员提到,我们有些单项是不是已经过时了?或者是参加的运动员太多了?我希望能够简化,去掉一些已经过时的项目,保持现有运动员规模的同时,我们可能会有一些新的单项出现。
第二点是,在固定的场馆设施方面,是不是我们伸缩性地安排每天的竞赛?怎么在同一个场馆内完善安排所有比赛,举行更多的项目?这个也是可以讨论的。
记者:人们说兴奋剂、假球、赛事过度商业化是全球体育的三大毒瘤,反兴奋剂一直是国际奥委会这些年来的重要工作内容,你有没有比目前更好的解决措施和途径?
黄思绵:我们要更密切地跟WADA(世界反兴奋剂机构)、跟各单项协会加强合作。策略方面,我们要考虑到的是,一些单项它是有问题的,会容易受到兴奋剂的困扰,甚至有某些国家奥委会纵容这种行为。是不是我们可以把资源集中在这些有问题的单项,而那些兴奋剂没有太大作用的项目,我们减少这方面的投入?把资源全部集中起来,这可能是一个有效的做法。同时我们要考虑到,危害到体育健康发展的不仅仅是兴奋剂,还包括非法的赌博、操控,等等。
记者:集中资源的做法是否会引起争议?比如说,一个田径运动员一年要接受几十次检测,但一个体操运动员会免检?
黄思绵:我们必须在奖励和惩罚上完善制度。如果你这个项目出现了很多兴奋剂,对那些没有服药的运动员来说是不公平的。有一段时间,中国方面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最后加强检测,现在中国没有太大问题了。所以要加大惩罚的力度。再有就是教育方面,如果我们把这个奥运会的价值带到每个人的生活方面,形成一个很好的道德基础,可能这些兴奋剂,以及非法操纵非法赌博就会慢慢减少,当然,这是一个理想的局面。
记者:你脑海里是否有一个具体的实施方案?
黄思绵:有,我会在国际奥委会大会上作详细的说明,现在就是提出一个大的方向。这需要得到委员们的支持,我们现在有115个委员,他们遍布在世界各地,在各自的行业里面都是顶尖的人选,我们就应该把权力下放,那么我们就有一个115人的经营团队,做起事情来就会事半功倍。如果权力不下放,而且不给他们一定资源上的支持的话,我觉得我们的发展就会缓慢。
记者:罗格先生曾提议给国际奥委会主席和委员发放固定工资,引起过一些争议,你有何看法?
黄思绵:我觉得主席不应该领工资,当然罗格主席讲到,考虑到如果今后有一些年轻的体育方面的领袖成为国际奥委会委员,他们的收入怎么办?本身的经济基础可能会受到影响,造成一定的问题。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建议,但对于我个人来说,还是不领薪水,做一个志愿者。
建议
中国应将健身加入城市规划
记者:你一直致力于青年运动精神的推广,中国的青少年体质一直处于下降趋势,你对中国青少年体育发展有什么建议?
黄思绵:这个的确是值得重视的一点,不仅是中国,很多发展中国家也是如此,不运动的人比例越来越多,造成了人体健康和社会的一系列问题。我觉得全世界的每一个地方在学校的体育活动时间安排,和从小培养的一个爱好习惯,融入到个人生活的一部分特别的重要,这是一个全球性的挑战。这是罗格主席创办青奥会的基本原理,怎么使年轻人参与运动,减少肥胖的现象。
记者:北京奥运会之后,中国提出从“体育大国”到“体育强国”转变,但目前竞技体育仍占主导地位,对全民健身重视不够。
黄思绵:我觉得从小培养人们固定地参与体育运动的生活习惯,这个的确很重要。我发现中国的老年人,倒是能够自发性地锻炼,我从(上世纪)90年代就发现这一点,公园里、天桥下、广场上,你都可以看到参与运动的老年人多于年轻人。在城市建设方面,有时候并不需要固定的运动场所,只是要把健身融入到城市规划当中,步行啊跑步啊骑自行车啊,我觉得,在城市建设方面应该要注意到。中国的城市建设,比如说,修路、公共交通都特别的成功,其实把健身加入到规划当中,只需要一小部分的城市投资。
记者:在其他国家,你可能见不到全国性运动会的存在,这次你受邀参加全运会开幕式,有什么看法?
黄思绵:全运会在中国是一个很大的比赛,每个省都很重视,我觉得应该从全运会来带动全民健身运动,可能是一个有效的做法。既然每一个省都很重视比赛的结果和对运动员的训练,那么也就能推动全民运动,这个是互补互助的。你要建立金字塔的最上层,下面很重要,要是倒过来,就很危险。
记者:全运会的功利性太严重了,竞技成绩牵涉到地方的利益,在全民健身上可能不会那么明显地推动。
黄思绵:中国是一个很大的国家,全运会竞争很激烈,就好像在奥运会上每一个国家都力争上游一样,这是一种竞争,毫无疑问。我想最重要的是,怎么来引导全民健身。
记者:全运会的召开会导致一种现象,今年参加世界大赛,很多项目中国队不会派出全部主力。
黄思绵:每一个地方有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情况发生,有些职业选手要参加更重要的职业赛,就会放弃其他的比赛。目前世界比赛的时间表过满,怎么妥善安排,解决冲突,这也是一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