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伟一 |
[上海证券报文章]为应对财政困局,法国总统奥朗德决意向富人开刀,年收入100万欧元者纳税的税率为75%。法国预算部长科胡扎克是位征税干将,他一再说“纳税是社会契约的基石”。可就是这位科胡扎克,忽然被查出在瑞士银行有秘密账户,后来又悄悄把钱转移到了新加坡。此事曝光后,科胡扎克先矢口否认,在政府立案调查之后,不得不从实招来,承认在新加坡秘密账户上有60万欧元存款。
身为预算部长,科胡扎克选择把钱藏到新加坡,是因为新加坡对富人账户的保密工作是做得很好的。多年来,国际金融界传闻不断,说是瑞士以及欧洲其他金融中心的资金正源源不断地流向新加坡。欧美政府到处追查漏税大户,那股劲头,真有些我们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到处抓负心郎“陈世美”的架势,所以欧美那些富翁的资金也被逼外逃。新加坡虽是弹丸之地,政治和经济却都很稳定,早已成为西方进军亚洲的桥头堡。有估计认为,今后15年内,新加坡和我国香港加在一起,其管理的资产有望超过瑞士管理的资产总额。除了从欧洲来的钱之外,新加坡还有其他财源:东南亚等国的富豪愿意将钱转移到新加坡,印度尼西亚的富人更是愿意就近把钱存到新加坡。中国内地和印度的富豪也有在狮城存钱的。
不经意间,新加坡已经成了当今世界离岸金融中心的佼佼者。
办好并当好离岸金融中心很不容易,需要天时、地利、人和。加勒比海的离岸金融中心有旖旎的风光和温暖宜人的气候,地中海岛国塞浦路斯也有美丽的阳光,所以很多人愿意到那些地方去工作和学习。前苏联解体之后,局势一度混乱,出现了所谓的“匪徒资本主义”,黑帮赚钱后立刻将钱转移到海外。据统计,10年之内,俄罗斯有3000亿美元的资产被转移到了国外, 瑞士、华尔街和伦敦城都从中分得一羹,因为这几处的金融服务业发达,很多专业人士可以为俄罗斯的暴发新贵们出谋划策。
俄罗斯的黑钱中还有一部分流入了中东的迪拜和以色列。迪拜是中东的金融中心,俄罗斯人要在这里抢点,而以色列有许多来自俄罗斯和前苏联的犹太移民,俄罗斯的新贵中又不乏犹太人,他们在以色列有文化认同感。作为离岸金融中心,塞浦路斯吸引外资也有独到之处。塞浦路斯与俄罗斯一样,都信仰东正教,而且塞浦路斯的警方只管治安,不愿过问或深究金融犯罪。还有,冷战期间前苏联的克格勃在塞浦路斯很有势力,将其作为监控中东的跳板和后方基地,其影响一直延续到今天。
那么,跟这些地方比起来,新加坡有什么优势呢?新加坡的执法人员也是一心管好治安,很少过问金融秘密。新加坡还有人才,国民所受教育程度高,从高官到贩夫走卒,几乎人人都通双语,英语说得跟母语一样好。但新加坡终年赤日炎炎,又是孤悬海上,若论气候和地理位置,绝非宜居城市。所以,除了提供高端金融服务之外,新加坡还必须提供特别优质的低端服务。贫寒起盗心,温饱思淫欲。但凡金融繁荣的地方,必有声色犬马,纽约如此,伦敦如此,我国香港如此,新加坡也是如此。要不然,那些富豪和权贵怎么逍遥得起来,怎么会愿意来此落脚?
说起来,今天的新加坡是现代儒家之都,儒家小国寡民的经典范例,可为了发展经济,也提供了吃、喝、嫖、赌的一条龙服务。玛丽娜海湾之沙酒店(Marina Bay Sands)就是集赌场、饭店、娱乐为一体的一条龙服务景点,由美国赌场胜地运营商LVS(拉斯维加之沙)建造,2010年4月开业。玛丽娜海湾之沙酒店57层的楼顶是“空中泳场”(skypod)——不是泳池,是很大的游泳场,像个小湖。新加坡没有好的沙滩,商人便在楼上造了人工小湖。游客戏水时可以鸟瞰城内鳞次栉比的高楼,真有天上人间的意思。为了吸引中国内地游客,饭店煞费苦心,从中国找了些红男绿女,在大堂内吹吹打打,演奏邓丽君的名曲。很多游客是中国内地来的,服务员中也有很多是中国内地来的,但他们的许多经济活动却在新加坡,由新加坡整合了各方资源。新加坡善于整合资源,即整合了旅游资源,也整合了资本市场的资源。
新加坡的经验表明,若是真要高速发展经济,很多事情就得变通。若是真心发展资本市场,对很多事情就得换一种眼光去看,去认识。魔术师可以穿西方的燕尾服,也可以穿中国的长袍,但不能让他们只穿短裤、背心登台,不能不让他们戴高礼帽,否则的话,他们就没有办法变魔术了。
新加坡政府是两手硬,既提供色情服务和赌场服务,又能确保社会治安,秩序井然,两者相安无事,实属不易。有人认为,小国容易治理,此言差矣,当今世界上不乏战乱小国和贫困小国。以此观察新加坡的治国方略,道行还是很深的。
新加坡成了诱人的离岸金融中心,他们的经验当然值得研究,值得借鉴。我国每年都有大批地市级官员去狮城取经,不知道他们从中体验到了些什么,悟出了点什么?(作者:朱伟一 系中国政法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