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亚洲乃至全球最引人关注的投资者之一,淡马锡一直被光环所围绕。尽管和新加坡的主权投资基金(GIC)不同,淡马锡的投资组合很透明,但在中国公众眼中,依旧披着神秘的面纱。
在2008~2009年的金融危机中,淡马锡和其他金融机构一样遭受重创,投资组合价值从2008年的1850亿新元跳水至2009年的1300亿新元。其后几年,淡马锡显示出应对危机的卓越能力和韧性,投资组合在迅速拉升后稳步走高,2011~2012财年定格在1980亿新元(图1)。
淡马锡跑赢市场的奥秘在哪里?不久前,在热带雨林设计风格的总部办公室,淡马锡战略总裁谢松辉(Chia Song Hwee)接受了《陆家嘴》的独家专访。
在他看来,“四大投资主题”是引领淡马锡的“红宝书”。不过,如何具体执行这四大主题,恐怕只可意会很难言传。采访末了,谢松辉找出一张图(图2),展示了淡马锡更高回报跑赢市场的理由或许,这就是传说中真正的“长期投资者”。
专注亚洲和转型经济
最近淡马锡公布了新财报,新兴市场在淡马锡的投资组合中占了非常重要的地位,其中亚洲又占据了大部分。未来在投资区域的分布上,你们是否会发生一些改变?
谢松辉: 在过去的十年中,我们一直专注于新兴市场的投资,这是和我们的四大投资主题(转型中的经济体、增长中的中等收入阶层、强化比较优势、新兴的龙头企业)相关。这四大投资主题在2002年就已经确立,只不过当时我们没有成文,我们的投资是一直按着这个方向做的。我们投资的大部分份额是在新加坡、亚洲以及其他新兴市场国家,因为这两个地区都与我们的一个投资主题,即“转型中的经济体”密切相关。转型中的经济体就是那些快速成长的新兴市场,这些国家主要分布在亚洲、非洲、中东以及拉美地区。
正是基于这四大投资主题,我们的投资组合中有72%放在亚洲,拉丁美洲目前的投资数额比较小,但在增长。为什么我们如此钟情于亚洲?如果你来看下这个地区的GDP及其增长潜力,答案是非常清晰的:中国经济目前的体量是7万亿美元,印度是1.7万亿~1.8万亿美元,东盟各国加起来是2.2万亿美元,都是很大的经济体,而且正在快速发展,不断追赶发达经济体。淡马锡投资追求长期的高增长潜力,自然会聚焦在这个区域。
亚洲确实是一个最有增长实力的地区,但无论是新加坡还是中国,都面临人口结构问题,这会对经济带来一些挑战,淡马锡会采取怎样的策略来应对这方面的挑战?
谢松辉: 说到人口结构变化,中国的确存在老龄化问题,但这要造成你所说的挑战的话可能要20年以后了。20年对于投资而言还是比较遥远的事情。
如何界定投资中的短期、中期和长期?在这点上,淡马锡和主权基金以及PE是否有所不同?
谢松辉: 我们的投资都不是短期的,所以也没有短期的投资窗口,我们关注十年或十年以上的投资期限。你只要看看我们持有的是哪些公司,就可以明白我们是绝对的长期投资者。只要这个公司符合我们的投资主题,我们就会一直持有对这些公司的股份。
倚重能源和金融
财报显示,你们在资源和能源领域的投资很大,背后有怎样的考虑?
谢松辉: 这还是和我们的投资主题相关。我们的投资主题之一是:专注新崛起的中产阶级。随着中产阶级的收入和生活水平提高,他们自然会对金融和物流等行业服务产生更高的的需求。另外,城市化的进程会带动基础设施的发展,而这些都需要资源的支撑,例如钢铁和铜等等;随着城市化的加速,对于电力的需求也会增加,我们来看一组数据,美国目前人均每年对石油的消费是25桶,而中国人均2.2桶,现在中国城市化的速度是20%,所以你们还有很大的消费增长空间。我们认为原材料和能源领域还是有很大发展空间。
你们更加关注传统能源还是新能源?比如核能、太阳能。
谢松辉: 我们不会设定一个范围,这就要提到我们的另外一个投资主题:比较优势,即相对优势,相对于行业趋势、相对于整个行业的技术水平等等。例如,目前石油和煤为主的能源供应格局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但天然气有其优势,随着新技术的开发,天然气正在对先前的能源消费方式造成颠覆性的影响,那些掌握天然气前沿技术的公司,就具有显然的比较优势。在这样的思路下,我们投资了一家美国的岩层气开发公司。此外,我们还投资了一家美国的清洁能源公司和中国的昆仑石油。同样,我们选择这两家企业也是因其在能源运输领域的比较优势。
我们来谈谈金融行业,有人说金融行业已经成了夕阳产业,不管是依旧没有结束的危机还是现在层出不穷的丑闻,好像都指向一个同样的方向。
谢松辉: 我们不这么认为,从长期来看,金融服务业对经济是非常重要的,不管是银行业、保险业,还是更广泛的金融业都是如此。经济的运行离不开金融服务业,随着人们越来越富有,对于金融业的需求是不断提升的。通过投资银行业,其实你间接对很多行业打开了投资的窗口,这是跟踪整体经济的有效方式。
淡马锡不会降低对金融业的投资?
谢松辉: 我们会随时对我们的投资组合进行调整。最新公布的财报显示,对金融行业的投资比重在我们总体的投资组合中有所降低,但这主要是市场波动引发的,并非我们主动调整了对银行业的投资。
谈谈在中国的投资。你们持有工行和建行的股份。中国现在正在进行的利率市场化会降低息差水平,这会对淡马锡的投资造成负面影响吗?
谢松辉: 还是要长期来看这个问题,如果考虑到中国经济发展的潜力和前景,我们仍然会继续投资这个中国的金融业。当然会有一些改变,例如在监管层面的新政策会对这个行业产生影响;也有一些改革的行为,比如你刚刚说的利率市场化,但这些都是短期的挑战,长期而言,这些监管和政策改变,以及正在进行的改革,对于银行业和其他泛金融行业是有利的。例如,当前大公司主要从银行借钱,企业债券市场非常小,政府也正在制定一些政策,这对金融业而言是一个好消息。总之,短期是挑战,但长期是机会。
投资债市不为多元化
如果比较一下新兴市场和发达经济体,我们很容易得出一个结论,这就是新兴市场拥有更高的经济增长速度,但新兴市场的波动性也会比较强,作为一个长期投资者,淡马锡是否采取措施来规避这些波动?或者因为长期投资,所以自然就回避了这种波动性?
谢松辉: 说到波动性,其实发达国家也有,尤其在过去5年中,这一点
非常清楚。不过你讲得很对,作为长期投资者,我们在规避市场波动方面有一些优势,我们认为基本价值不会在市场波动中被毁掉,当然我们也会采取一些反周期操作,这是长期投资者的优势。但总体而言,市场波动性是很难规避的,也很难对冲。
淡马锡谨慎地扩大了投资组合的覆盖范围,例如从传统的股票投资中分出一部分投资买卖期权,其目的是什么?未来会加大这方面的份额吗?
谢松辉: 我们确实有这方面的投资,不过在我们的投资组合中占比不大,另外,这些期权其实还是基于股票的投资。我们还有其他的非权益性投资就是债券类,但占比也比较小。我们并不是为了投资组合多元化才使用其他投资工具,我们的投资是结合当前的经济大环境做出的选择。在债券方面,我们没有投资国债和政府债券,我们投资的债券收益更高,这是我们股票投资组合的自然延伸。
当然我们必须得了解行业的波动,例如我们打算买哪家公司的债券,我们需要了解该公司从事的行业。我们并不仅仅投资一家公司或者仅仅投资于股票市场,我们是在资本市场的整体沉浮中投资,投资债市当然是我们的一种选择。有时候权益市场和债券市场周期并不相同,两者可能具有互补的作用,这也是我们会投资债市的一个原因。
淡马锡在过去发行了一些债券,并对新加坡债券市场的收益率曲线产生了一定的影响,这里面有怎样的考虑?
谢松辉: 其实我们发行的债券数量不是很大,我们的初衷是给自己建立市场约束。所以我并不认为对市场的收益率曲线会有大的影响。我们的收益率和市场及我们的理解有关,也和信用评级机构给我们的评级相关,我们很高兴,淡马锡的信用评级仍然维持在3A,这反映的是我们的信用质量。
现在新加坡也在考虑建立人民币离岸市场,这对淡马锡的投资组合管理会不会有新的影响?
谢松辉:我们投资主要看基本面,是否建立离岸市场对我们投资对象不会造成什么具体影响,所以对我们的投资组合也不会产生什么大的影响。
如何看待欧元区整体的状况,对于欧元区的银行和企业,现在是不是购买或者投资的好时机?
谢松辉: 我们先从宏观上分析,我认为欧元区潜在的传染性风险还是很大的,首先,存在结构性问题的国家面临的经济问题非常严重,此外欧元区虽然采用单一货币但竞争力参差不齐,再加上高额债务,导致风险很大。但如你所说,当前的估值可能是很合适的。另外,欧元区其实有很多好企业,它们对欧洲的风险敞口其实很小,它们的主要利润来自亚洲或者全球,我们在跟踪这样的公司,它们中间或许有投资机会。
淡马锡的投资组合面临最大的风险是什么?
谢松辉:从宏观层面来看,全球范围的不平衡,欧洲潜在的传染风险,美国经济继续缓慢复苏。宏观风险对淡马锡会有影响,这类似于万有引力定律之于万物。但从盈利能力而言,我们的投资组合具有抗风险性,表现好于市场,在市场大幅波动的情况下,我们的股东收益还在稳定增长,这足以证明淡马锡投资组合的韧性。(《陆家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