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时报》本周刊文称,在特斯拉位于加州弗雷蒙的工厂里,非洲裔美国员工报告了许多种族歧视问题,包括来自同事的威胁、羞辱和晋升障碍。然而特斯拉回应称,工厂里并不存在“常态化的偏见”。
以下为文章全文:
欧文·迪亚兹(Owen Diaz)在特斯拉工厂的厕所里见过纳粹标志,但他试图忽略这里的种族主义。
作为非裔美国人的迪亚兹说:“你经常会听到有人说,‘小子,过来一下’和‘黑鬼’。都是这类的话。”在开电梯的工作进行几小时后,他注意到一包硬纸板下面的一幅画。画上的人有着超大的嘴巴、大眼睛,瘦长的脸上披着头发,下面写着“Booo”。
迪亚兹说,当时是个冬天的夜晚,一名主管承认,自己开玩笑地画了这幅画。迪亚兹觉得受够了。他打电话向特斯拉经理投诉“种族主义肖像和绘画”。
“当你看到这些的时候,你会问自己底线是什么。”50岁的迪亚兹说。他作为外包员工在这家工厂干了11个月,于2016年5月辞职。
许多其他人也表示,他们也遇到了自己的底线。
基于对20多名特斯拉在职员工或前员工的采访、内部通信记录,以及宣誓过的法律声明,特斯拉弗雷蒙工厂的许多非裔美国员工都面临此类问题,包括同事之间的威胁、侮辱人格的任务和晋升障碍。自去年初以来,特斯拉前员工已提出3起诉讼,指控特斯拉没有遏制种族歧视和骚扰。其中一起诉讼的原告就是迪亚兹,目前正在等待审判。
特斯拉则表示,这些起诉所描述的情况不准确,没有证据证明该工厂存在“常态化的歧视和骚扰”。特斯拉并不是近年来唯一面临种族主义指控的汽车厂商,而该公司也承认,在这样大规模的公司中难免会出现不良行为。不过特斯拉也表示,没有迹象表明,工厂内相关问题的投诉率已达到了异常的程度。
特斯拉表示:“我们努力为所有员工提供相互尊重的工作环境,并尽最大努力防止发生不良行为。”特斯拉推荐接受采访的不同职级的非裔美国员工也表示,他们的经历都很正面。
作为管理着Model 3生产线上500人的生产经理,现年30岁的非裔美国人克里斯托·斯佩茨(Crystal Spates)表示,工厂不会容忍种族歧视。“我自己从来没有听到过种族歧视的说法。”他于两年前加入特斯拉。
与特斯拉一样,迪亚兹也把这座工厂比作是小型城市,不同人会有不同的经历。“城市中某个地方发生的事在另一个地方不一定会发生。”然而,当他儿子在工厂里遇到种族歧视用语和漫画时,迪亚兹认为,这并不是个孤立的问题。
去年11月在加州高级法院提起的一项诉讼正寻求被认定为集体诉讼。诉讼称,特斯拉内部存在种族歧视和骚扰现象。参与此案的律师劳伦斯·奥根(Lawrence A. Organ)和布赖恩·施瓦茨(Bryan Schwartz)表示,他们已经确认了数十名原告。这两位律师主要关注员工权益问题,此前曾赢得过其他针对大型雇主的骚扰或歧视案件。特斯拉希望将此案转移至仲裁流程,这就要求员工单独提起诉讼,而非集体诉讼。
加州公平就业和住房部表示,已经向投诉弗雷蒙工厂涉嫌种族歧视的员工发出了10封“起诉权”函,而这是提起歧视诉讼的前提条件。目前仍有针对特斯拉的几十起诉讼仍在审理中,但该部门不愿透露,其中有多少诉讼涉及种族歧视。
作为对其中一起诉讼的回应,在去年发给员工的电子邮件中,特斯拉CEO埃隆·马斯克(Elon Musk)警告称,不要嘲弄少数族裔群体。他指出:“如果有人表现得像个混蛋,但后来做出了真诚的道歉,那么你可以理直气壮地接受道歉。”
然而在许多人看来,特斯拉工厂的问题已远远不是道歉可以解决的。
寄予厚望
如果把正式员工和外包员工加在一起,特斯拉弗雷蒙工厂有1.5万多人,但是外界并不清楚其中有多少非裔美国人。特斯拉表示,负责指导工厂内工作的生产组长中,超过2/3都不是白人。不过,特斯拉也没有具体说明非裔美国人的占比。长期以来,非裔美国人在硅谷其他公司中的占比也一直偏低。
一些非裔美国员工,例如特肖娜·斯图尔特(Teshawna Stewart)希望为公司和自己创造未来。但是,他们总会被现实打脸。
25岁的斯图尔特去年加入特斯拉。在此之前,她在离此不远的亚马逊仓库负责商品的整理和打包。
斯图尔特在特斯拉工厂负责安装尾灯,时薪比上份工作多几美元。但当她被分配到Model 3汽车生产区工作时,她发现了问题。
斯图尔特说,在Model 3生产线尚未投入运行的几个星期里,她经常被分配从事诸如擦洗地板的杂活,而其他族裔的工人则可以从事分拣零部件这样的工作。
在一起诉讼的宣誓声明中,斯图尔特说,她曾投诉过“非裔美国员工被要求跪下来擦地板”。但人力资源相关负责人回应称,这“是编造出来的”。
特斯拉表示,斯图尔特“在在职期间并没有提出这样的投诉。”生产经理斯佩茨指出,如果生产活动暂停,那么生产线工人就会从事其他任务,但“不存在‘要跪下来’做的事。”她也不记得曾和斯图尔特一起工作过。
斯佩茨表示,今年5月斯图尔特因“主动放弃工作”而被解雇。当天,她所在的团队被派往旧金山,为发往中国市场的汽车做准备。根据特斯拉的说法,斯图尔特被解雇是因为她随后没回到工厂,并且特斯拉向她发送了缺勤书面警告。斯图尔特则称,她和其他员工一起返回,但她是唯一被解雇的人,而其他人都不是非裔美国人。
和斯图尔特一样,奈杰尔·琼斯(Nigel Jones)在来到特斯拉时也满怀希望。2015年9月,他刚从美国陆军退役,在特斯拉担任临时电池技术员。26岁的琼斯很快发现,在这里,如果没有大学学位就很难快速晋升。在约22个月的时间里,他从时薪18美元的外包工变成了年薪8.5万美元的移动设备管理员。
琼斯说,今年1月一个繁忙的下午,在Model 3的生产过程中,他帮助另两名非裔美国员工安装一辆送水车。新的经理发现后责怪他们耽误工作。在琼斯向他保证,一切都在掌握中之后。这个经理转身离开,但在离他们不到3米的地方骂了句种族歧视的粗话。一位不愿具名的在职员工证实了琼斯的说法,并表示他亲眼目睹了这件事。
尽管琼斯也想就此作罢,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在Facebook上发布帖子,称自己越来越厌烦工作中的这种“微妙种族歧视”。他的母亲说,两到三个星期后琼斯也把这件事告诉了她。不久,他就被特斯拉解雇。
特斯拉给出的说法是,琼斯“因缺勤和违反安全规定而多次受到批评”。在解雇他之前,特斯拉还给他发送了“最终书面警告”。
琼斯否认自己有缺勤问题,并称这是与他有过节的经理杜撰的。由于光明的前景未能实现,他感到遗憾。
琼斯说:“特斯拉是家很酷的公司。在那里时你会感觉,‘这种事不可能发生。’”
和解方案
非裔美国电工德威特·兰伯特(DeWitt Lambert)于2012年离开老家阿拉巴马州Mobile,前往加州找工作,当时他还不到40岁。2015年6月,他被特斯拉聘为生产助理,主要工作是安装安全带。
不久,就有同事开始嘲笑他的美国南方口音。他试图戴上耳机,不理这种嘲笑。然而,偶尔的嘲笑逐渐变成频繁的种族歧视用语,他开始感到无法忍受。
特斯拉同意了他调换工作车间的请求,但那些让他倍感折磨的人也出现在新的工作地点。兰伯特担心,他们“会对我做些什么”。
证据表明,从2016年6月到2017年2月,兰伯特至少向人力资源部门发送了十几条短信、邮件、照片和视频证据。
兰伯特提供的这些证据包含一段58秒的手机视频。在这条视频中,一个身份不明的人在工厂里走来走去,说这是兰伯特的电话,并威胁要“把你切了,让每个人都能分一块肉,黑鬼”。这段视频时断时续,充斥着种族歧视说法。兰伯特说,视频是同事录下的。他们拿走了他的手机,并称这是种威胁。
兰伯特觉得,他需要主张自己的民事权利,于是向律师咨询了法律选择,然后向加州公平就业部门提起了诉讼。
2017年3月,特斯拉总法律顾问托德·马龙(Todd Maron)给兰伯特发送电子邮件称,公司愿意和解。这封邮件称:“我们愿意向兰伯特支付10万美元,但前提是我们要在媒体关注前解决这件事。”
邮件附件有一份4页纸的文件,概述了特斯拉为反驳兰伯特的指控而收集的证据。电子邮件称:“CEO马斯克亲自关注了本案。尽管附件中的信息已经反驳你的指控,但马斯克很遗憾,这件事未能迅速得到公司高层的重视和处理。他也赞同公司需要做出改变。”
兰伯特拒绝了和解方案,希望让法庭来审理,同时提出了更高的索赔要求。于是,他被安排带薪休假。
今年6月,在特斯拉成功将此案转至仲裁后,兰伯特收到了终止聘用函,其中显示公司发现他存在“不符合特斯拉价值观”的行为。特斯拉声称,兰伯特本人也参与使用“黑鬼”这个词。兰伯特承认,他有时也会用这个词,但只会在与其他非裔美国人一起时。
在特斯拉即将结束此案之际,仲裁机构发布初步裁决称,本案需要得到更充分的考虑。
兰伯特目前住在阿拉巴马州的母亲家中。他表示:“我觉得自己的一切都被夺走了。自从投诉之后,我的一切都被剥夺。”
“不是特斯拉的料”
2012年,当德韦恩·琼斯(Dewayne Jones)得知特斯拉正在招聘时,他是一名卡车司机。现年52岁的琼斯对这家工厂很熟悉。他从1992年到1995年在这里工作过。当时,这是属于通用和丰田合资企业Nummi的工厂。
在加入特斯拉,以外包工形式担任生产助理的约90天后,他成为了特斯拉的全职员工,时薪从17美元涨到了21美元。
琼斯说,他逐渐注意到,黑人员工没有机会晋升。有一次,生产负责人对他说,“你这样的人”不可能晋升到领导职位。他还曾听到一位主管在谈到黑人员工时说,“这样的人太多了,根本不是在特斯拉工作的料。”在他参加的一场会议上,一位主管指着非裔美国员工说,“猴子们在外面工作”。
特斯拉回应称,琼斯没有就种族歧视问题进行过任何投诉。
特斯拉也否认,在职级晋升方面存在任何的不公平。特斯拉多元化和包容性负责人费丽西娅·梅约(Felicia Mayo)说:“做得好你就可以升职。”她本人是非裔美国人。在加入特斯拉的一年后,她近期被任命为副总裁。
克莱伦斯·约翰逊(Clarence Johnson)于4年半前加入特斯拉,担任叉车司机。现在,他在安全团队中负责测试设备。这是他的第二次职位晋升。他表示,他的经历证明,在特斯拉工作有发展机会。
尽管约翰逊表示自己不能代表其他人,但他指出:“我是非裔美国男性,我没有遇到你们说的这些问题。”
与斯佩茨一样,他表示,主管们不会容忍种族歧视用语。不过他表示,“如果两个人互相把对方当朋友,那么交谈中使用种族主义称呼”也很常见。
对琼斯来说,他的职业之路不是上升而是离开。他表示,孩子们和自己的心理医生劝说他回去开卡车。他表示:“每个人都有一个不能接受的点。现在,我终于又能自由地呼吸了。”
儿子的相同之路
如果Nummi代表了汽车行业的过去,那么迪亚兹很肯定,特斯拉就是汽车行业的未来。
然而在他看到纸板包上的种族主义涂鸦之后,情况发生了变化。他表示,他最终发现,特斯拉的工作环境非常恶劣,他根本不愿意在这里工作。
特斯拉表示,迪亚兹“让他的主管注意到了这幅画”,特斯拉随后对此进行了“迅速、彻底的调查”。画这幅画的员工受到警告,并被停职停薪。
尽管自己有过这样的经历,但迪亚兹还是希望小儿子德米特里科能进特斯拉工作,获得该公司的薪水和股权。因此2015年,他把儿子招进来做外包工,在多个生产车间工作。
最初几周,23岁的德米特里科感觉不错。但是很快,他就开始注意到令人不安的事。他说,他在厕所里也看到了低俗的种族主义涂鸦。
一起诉讼显示,德米特里科先后向劳务公司和特斯拉的主管投诉了种族歧视问题,并抗议说这名主管“每天都叫我黑鬼”。几天后,他收到书面警告,称他存在不当行为。很快他就被解雇。特斯拉回应说,公司一再警告他穿防护服,但他置之不理。
他的父亲迪亚兹又坚持了几个月,最终也决定离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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