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13年7月6日

    [洪枚专栏]赌场百态(十七)晕倒的荷官

    旖旎每天提前四十分钟来到公司,粉妆黛眉,盘起发髻。旖旎打扮之后看上去气质高雅,风姿绰约。

    旖旎来做荷官,是有原因的。她原来在中国已经有会计师职称,来到狮城如果要从事同样的工作必须具有本地的文凭,因此旖旎原打算读一个会计专业的学位。

    可是一件意外的事情打乱了旖旎的计划。

    旖旎和丈夫是PR,一年前刚刚买了一套四房式组屋。很不幸,她刚买没几个月,组屋电梯就要翻新。身为PR,她和丈夫无法拿到政府的津贴,需要交出三万现金。

    旖旎他们原本存款就不多,付出首期之后基本上囊中空空,没有欠债,但也没有存款。夫妻俩无法把房子转手卖掉,因为按照政府规定,不满五年的二手组屋不允许转手。这笔钱使一个阳光灿烂的小家庭顿时愁云惨雾,他们觉得自己真够马大哈的,事先都没有多做一点功课,预防这类事情的发生。

    旖旎狠狠心,跟丈夫说先不读书了,先找份工作赚两年钱再说。

    旖旎照着报纸,一个个电话打过去,才发现能有面试机会的工作极少,太低的薪水旖旎又不愿意接受。正在这时,旖旎在报纸上看到招聘荷官的广告,这次旖旎很慎重,事先上网搜索荷官的收入,福利以及工作性质。搜到的信息让旖旎非常兴奋,在北美,一个荷官包括小费的年收入是六七万美金,一些人放弃会计师和工程师不做去做荷官,因为荷官有更好的待遇。

    旖旎信心满满地应聘了这份工作,期间两个多月的培训过程所吃的辛苦自不必说。开业之后,旖旎发现这份工作一点都不轻松,但收入却距离想象相距甚远。

    出事这一天,旖旎是夜班,她已经连续第五天做骰宝,每天回到家里都感觉将近虚脱。骰宝的桌子顾客多的时候忙得人喘不过气来,有时候最低赌注只有十块,顾客一直拿二十五块的筹码换成五块的,光是换钱已经换得旖旎手软。

    旖旎这天做的是最低五十元的赌桌,这样的赌桌向来很少赌客。

    一开始旖旎还觉得挺幸运,没被分到二十五元的桌子,可是两个小时之后旖旎就吃不消了。

    在没有顾客的时候,公司要求荷官必须站立笔直,注意仪态。可是荷官毕竟不是机器,不能动,不能走,这不符合人体力学。人类在千百万年的进化过程中,从来不需要笔直站立八个小时。第三个小时,旖旎觉得自己的腰如有千百根钢针在扎,痛得无法坚持下去,旖旎想满清的十大刑罚不过如此。

    可是旖旎是个要强的女孩,她不肯跟管工讲出来,她怕人家以为她偷懒。为什么别的荷官可以站,我也一定可以,我绝不会比别人更差。旖旎这样激励自己,又撑了两个小时。

    旖旎看看手表,已经过了一半多的时间,还有三个小时就放工了,怎么也要坚持到放工。

    旖旎是这样想的,旖旎的身体并不知道,旖旎的身体直接报警,让旖旎的腰痛得简直像断掉了一样。

    旖旎熬啊熬啊,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旖旎第一次觉得时间是这样漫长,似乎永远没有尽头。

    旖旎的身体开始武装起义,不接受大脑的指挥,腰的部位开始麻木,似乎腰不是她的腰,不再痛了。胜利在向旖旎招手,曙光在前头。

    旖旎想起自己原来在中国做会计师的日子,那是一份受人尊重的工作,不会无缘无故被人拍桌子,也不会被人无故辱骂。每天上班之后同事之间聊聊前一天的电视剧,说说笑笑之间,工作就做完了......

    旖旎陷入半昏半醒的状态,突然之间她失去了意识。众目睽睽之下,旖旎晕倒了。

    几分钟后,一张轮椅把昏迷中的旖旎推到控制中心。

    那时是凌晨三点,距离下班的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旖旎到底没有坚持到八个小时。

    (作者:洪枚,南洋视界专栏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