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不久，我出席了本地的一个小土豪大会，就是那种在圣淘沙会展中心之类的地点，然后号称全球企业精英出席其实都是小土豪出席的那种生意。一个本地报纸的主任级人士在台上对小土豪们发表演讲，说网络新闻都是碎片化新闻，报纸才可以帮助读者遴选真伪，才更具权威云云。
我离开会场时在出租车里哑然失笑。这位主任显然不懂大数据，不懂云计算，不懂信息集成的概念，文科生都有这样的毛病，可他竟然在那里谈信息的碎片化。
其实，主任说得刚好相反，报纸才是碎片化的信息，到了互联网上，海量的、多视角、多维度的信息，经过科学的聚合和数据处理，得到的才是全息的数据，才是最接近真实的信息。报纸是因为数据采样太少，因此碎片化是一个结构性的问题。
12月8日10点多，生了几天病的我想早点休息，刚要关电脑，屏幕上蹦出一条信息：镇爆警察包围小印度地区。这让我的神经紧张起来，顿时倦意全消。
之后大约一个小时不到的时间里，数十张现场照片、视频，然后根据地图，勾勒出小印度当晚发生暴动的全景。你甚至可以根据那些资料，从地图上画出暴乱发生的区域。
新加坡政府处理这类事件效率很高，也很透明，两小时后，副总理兼内政部长张志贤已经举行了记者会，警方也在社交媒体发布文告。尽管警方最初的文告里的数据和记者会上公布的有很多不同，但这根本无关大碍，讯息越多，误差范围就越小。等到晚上2点半，完整的情节已经形成，你完全可以发出详细的新闻、有官方数据、有不同时段和角度的视频及照片。
这几个小时中，随着对暴乱事件的图像进一步清晰的同时，网上的各种观点也在不断的涌现。老实说，后来各地传统媒体反应的各种观点，都没有超出当晚网上的林林总总的观点。
第二天早上，迫于截稿时间，本地的报纸虽然在头版上报道了小印度发生暴乱，却无法报道后来记者会前后的详情。但那时候，网上已经有完整版本的新闻，很多评论也早已形成较系统的文章呈现出来。
纸媒的弱点暴露无遗。
其实，很有趣的一件事就是，小印度的报道中，网络不仅集成了现场民众、周围高楼居民提供的新闻，传统媒体的记者实际上也是网络新闻的一部分。记者们一方面紧紧盯住网络上的讯息，另一方面也冲到现场、记者会场，发出了记者们得到的讯息，例如记者会上张志贤和警方的每一句话，都出现在了社交媒体网站上。记者会现场发出的一张照片显示，记者们都在看着自己的智能手机——不是发消息就是看消息。
这样一种全息性的新闻呈现，我们要是等到报纸登，都要到30小时以后去了。事实上，第二天早上报纸登出来时，已经都是过时消息了，而且还没有反应记者会的内容。那不是很碎片的新闻吗？
那位主任可能要说，我们的记者可以为你梳理新闻，采访学者、官员，然后写出深度的评论。
其实，这么说也太玄乎。报纸其实就是贩卖新闻和观点的。新闻你要是不如网络，观点一样也不如网络。小印度事件爆发至今，报纸上有哪些观点网络上没有？哪些观点不是网络在先？不仅如此，通过网络，我们可以看到来自不同国家和地区的反应和观点，远远快于、多于本地报纸，这是不争的事实，本地的研究机构完全可以做一个研究，很容易得出结论。
网络时代，观点的呈现极为多元，岂能是一张报纸能涵盖，更不用说报纸编辑本身的立场往往局限了呈现的多元性了。可以这么说，一个事件，报纸能反应3种观点的话，那么网络上，至少可以看到10种观点，甚至30种观点。
那么，报纸未来究竟向何处去？速度、广度和深度都不行的时候，除了服务那些习惯读报的人，除了服务那些不上网、或者上网能力不强的群体，报纸究竟还能干些什么？这是报人们必须严肃思考的问题。
与其去对小土豪说报纸如何权威，网络如何碎片化这样的外行话，不如好好想想，报纸的本质是什么？贩卖消息、贩卖观点，这和任何产品其实并没什么不同。如果消息比别人少、比别人慢；人家提供10种观点，你只提供3种观点，你又要如何竞争呢？
上海少了一份《新闻晚报》，不会有人说就此少了权威可信赖的新闻。同样的例子是，本地一份报章的电子版一年前收费，少了数万名网络读者。我认识很多原先的读者后来因为收费而决定弃读该电子报的朋友，他们告诉我，只不习惯了几天，现在他们不觉得不看这份电子版会有什么消息遗漏的。
不就你那3种观点吗？我还能看10种观点，其中还包括了你那3种观点，你收我费，天理何在？我的朋友对我说。
我相信，本地的媒体一定在思考这些问题并有所行动。以中文媒体来说，新传媒的中文新闻部门所有平台，都设立了社交媒体平台，“狮城六点半/十点新闻”在社交媒体上尤其活跃，他们的本地新闻也已经在Youtube上呈现；联合早报网站最近推出了本地版，虽然做得很有限，但总算开始了。
其实，网络从来不排斥传统媒体，相当一段时间，网络媒体的主要内容还都是来自传统媒体；但一些传统媒体却一直排斥网络媒体，他们中的一些人经常散布网络有多么不可靠的言论，真的很没风度。
我看，纸媒何处去，先得从端正对网络的态度做起。（作者：成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