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社交媒体上以“我也是”为话题标签的揭露性骚扰运动已持续近两个月，在美国掀起一场又一场舆论风暴，在世界多国也令很多外表光鲜的名流政要狼狈不堪。它还能持续多久，目前是个未知数。
但无论如何，从女性长久的沉默忍耐、社会长期的熟视无睹，到越来越多女性勇敢说出来，越来越多的男性参与和声援，美国各界正在推动塑造对性骚扰零容忍的社会风气。
虽然真要实现零容忍，还有很长、很崎岖的路要走，但如果美国社会形成“性骚扰者可耻”这样的共同认知，并且这样的“政治正确”能够占主导地位，也将是来之不易的社会进步。
“我也是”话题标签引爆网络
美国法律对性骚扰并无明确定义。1979年，凯瑟琳·麦金农援引1964年《民权法》第七条，把性骚扰作为歧视的一种形式提起诉讼。7年后，第一个吃螃蟹的她在最高法院打赢了这一官司。
十年前，《大西洋月刊》女记者索菲·吉尔伯特参加一个女性对话会，主持人请曾遭遇性骚扰的人举手。在场大约200人，只有六七只手迟疑不决地举起来。主持人于是要求所有人闭眼。
她重新睁开眼时，看见几乎所有人都举起了手。
去年，福克斯新闻台首席执行官罗杰·艾尔斯的性骚扰丑闻连续登上美国报纸头版。
他掌舵福克斯长达20年，因此事被炒鱿鱼，今年3月去世。其后，今年4月至8月，福克斯的三位名嘴——比尔·奥莱利、查尔斯·佩恩和埃里克·博林都因涉嫌性骚扰被解雇或被停职，但风波似乎也就此平息。
10月5日和10日，《纽约时报》和《纽约人》周刊先后披露好莱坞金牌制片人哈维·温斯坦在长达近30年的时间里性骚扰和性侵数十名女性。温斯坦身败名裂，但丑闻刚曝光时，多数人没料到他如此“不堪一击”，更没料到“哈维效应”犹如核爆，引发全美乃至世界多地对性骚扰的声讨和清算。
10月15日，好莱坞女演员阿莉萨·米拉诺发送了这样一条推特：“如果你曾经遭遇性骚扰或者性侵，回复这条推特，写上‘我也是’。”24小时内，“我也是”这个话题标签在推特上被推送近50万次，在脸书上获得逾1200万个帖子和回应。
一个多月来，在美国，从演艺圈、新闻界到政界，性骚扰劣迹斑斑的名人接连形象坍塌、事业停摆。
在演艺圈，《纸牌屋》主演凯文·斯佩西（又译史派西）、喜剧名角杰弗里·坦博尔、皮克斯动画制片公司创意总监约翰·拉塞特都被曝光。
在新闻界，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新闻主持人、一代电视名记查理·罗斯被开除；《纽约时报》风头正劲的白宫明星记者格伦·思拉什深陷性丑闻被停职接受调查……
美国名人政要性骚扰劣迹名单很长，而且还在继续变长。
好莱坞导演、演员梅尔·吉布森近日对媒体说：“有很多光明被投射进过去被阴影覆盖的区域……这些事件令人痛苦，但也是变革的前兆。”
揭露运动卷入政治漩涡
当揭露性骚扰网络运动延烧到美国政界，民主、共和两党的政治计算，使它迅速变成一个浑水漩涡。
将于12月12日举行的亚拉巴马州联邦参议员补选就处于这样的浑水局面。
两周多来，9名女性分别指控常年以“卫道士”自居的共和党候选人罗伊·穆尔在她们14岁至18岁、他30多岁时，对她们进行性骚扰或性侵，并利用权力地位威胁她们保持沉默。穆尔今年70岁。
顶着汹涌的舆论压力，穆尔一概不认账，坚决不退选。
相信穆尔，还是相信指控穆尔性侵的女性？
参议院共和党领袖米奇·麦康奈尔再三要求穆尔退选，甚至宣称即使穆尔赢得补缺选举，也会考虑把他从参议院驱逐出去。众议院议长保罗·瑞安立场也很明确——这些女性的指控“可信”。
共和党全国委员会和参议院共和党竞选机构中止了对穆尔竞选的资金支持。
穆尔立场极端保守，两度担任亚拉巴马州最高法院首席法官，两度被免职。一次因拒绝移除他立在法院的摩西“十诫”碑（司法机构不得突出宗教色彩），一次是因为拒绝联邦最高法院同性婚姻合法裁决。
他主张美国宪法第一修正案所保护的宗教自由仅限于基督教，曾发表文章要求禁止穆斯林竞选国会议员。这次亚拉巴马州联邦参议员竞选，他主打反建制牌和民粹牌，得到“另类右翼”代表人物、白宫前首席战略师斯蒂芬·班农的力挺。
穆尔遭到性骚扰指控后，班农率先表态继续支持穆尔。
班农是麦康奈尔的对头，8月离开白宫重掌布赖特巴特新闻网后，立即宣布与共和党建制派开战，并开列一份共和党建制派名单，要在明年美国国会中期选举中把他们拉下马。名单上的头号人物就是麦康奈尔。
亚拉巴马州是深红州，多数选民是共和党人，从1980年起，每个选区都由共和党掌控。
这个州的共和党领导层已表态支持穆尔继续竞选，穆尔的大量粉丝更是坚定不移。21日公布的民调显示，相信或部分相信这些指控的亚拉巴马选民中，有21%表示仍会投票支持穆尔。
民主党这一边，从国会领导层到亚拉巴马州选民，普遍认为穆尔所受指控可信。
但就像在其他公共事务上一样，2017年大部分时间，民主党不过是看客。再者，重量级民主党联邦参议员阿尔·弗兰肯和连任27届的联邦众议员约翰·科尼尔斯的性骚扰丑闻近日都被曝光。
弗兰肯来自明尼苏达州，这个州虽是支持民主党的蓝州，但如果弗兰肯辞职，民主党并无把握保住这一参议院席位。迄今，民主党对弗兰肯和科尼尔斯应否辞职保持尴尬的沉默。
众议院民主党领袖南希·佩洛西在炮轰穆尔的同时，为科尼尔斯和弗兰肯缓颊，强调科尼尔斯为保护女性权益所作出的贡献，声称指控弗兰肯性骚扰的女性只能接受他的道歉。
华盛顿没有准备好带头
美国总统特朗普21日打破沉默。他没有说明自己究竟是相信穆尔还是相信指控穆尔的女性，但突出强调了两点，首先，决不能让自由派民主党人赢得亚拉巴马州的联邦参议员席位；其次，穆尔否认了所有指控，并且这些指控都发生在40年前。
感恩节假期里，他再度发推特强调，“我们不需要‘舒默和佩洛西（国会参众两院民主党领袖）的傀儡’”。
2016年大选后，美国国会参议院里，共和党占52席，民主党占48席。一年来两党政治的零和博弈、共和党掌控参议院优势之微弱，是特朗普上台后始终未能通过任何重大立法的主要原因之一。
倘若明年国会中期选举后，参议院由民主党坐庄，将对白宫施政及共和党立法能力构成严重打击。冲击美国政坛的性骚扰丑闻背后，是共和、民主两党对每个议席的仔细计算、“兵家必争”的激烈搏杀。两党的表态都被抨击为“双重标准”。
1991年，时任共和党总统老布什提名克拉伦斯·托马斯为最高法院大法官，一位名叫安妮塔·希尔的女性在参议院任命听证会上宣誓作证，指控说她在教育部和平等就业委员会工作期间，托马斯作为她的顶头上司对她进行性骚扰。
托马斯矢口否认希尔的指控，通过了参议院的听证任命。
希尔如今是美国布兰代斯大学的一位教授。
26日，她参加全国广播公司（NBC）电视访谈节目，感慨地说：“26年前，华盛顿没有准备好在这个问题（反性骚扰）上带头。而即便是今天，我恐怕华盛顿仍然不能够在这个问题上领导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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